唐志军：为何房地产调控基本无用(下)——房调背后的政治经济学

 

政策制定者不可能不知道货币因素是引起中国房价持续上涨的最大推手，也不可能不知道收入分配失衡是推动中国房价上涨的重要因素，更不可能不知道高企的土地成本和房地产税费是导致中国房价高企的直接力量。

 

在前两篇文章中，我论证了“谁是中国房价不断上涨的最大推手”和指出了“房调政策的‘十宗罪’”。今天，我准备回答苦逼的国人普遍关注的第三个问题：“既然这些调控没用，为什么还要这么调控？真正好的调控措施又是什么？”

 

要解答这个问题，需回到政治经济学，从中寻找答案。首先，我们得问，政策制定者是谁？毫无疑问，是中央领导、各部委、地方政府和金融集团。

 

其实，我们得问，在制定政策时，他们面临怎样的约束条件？我想，至少有四个方面的约束，使得他们搞出了现有这些政策：

 

1.知识的约束。在制定任何政策时，都会面临知识的约束。在制定房调政策时，同样面临知识的约束。如果政策制定者没有认真调研过，没有深入研究过，不知道决定中国房价的最大推手是什么，也不知道房调政策出台后会面临怎样的博弈，更不知道治理中国的房价需要进行包括收入分配、财税制度等方面根本性的改革，就匆忙推出所谓的调控政策，你想想这样的政策会有用吗？当然，在我看来，政策制定者不可能不知道货币因素是引起中国房价持续上涨的最大推手，也不可能不知道收入分配失衡是推动中国房价上涨的重要因素，更不可能不知道高企的土地成本和房地产税费是导致中国房价高企的直接力量。更何况，还有众多像笔者这样的屁民，还在不停的撰文，分析并告诉他们是什么引起了房价持续上涨呢。所以说，我想，即便有知识上的约束，这种来自知识的约束也应该不是很大。不过，在某些方面，确实体现了决策者的无知。比如说，在保障房的供给上，由于缺乏远见和相关知识，导致保障房欠账长达10年之久；比如说，一方面他们想控制房价，却又要减少土地供给；比如说，他们经常推出自相矛盾和相互冲突的政策。

 

2.利益的约束。(1)对于中央政府来说，保持经济增长从而获取执政合法性是其考虑问题和制定政策的根本。相较于经济增长来说，其他的因素，比如社会公平正义、收入分配等都是排第二位的。鉴于房地产对于经济和税收的巨大拉动作用，中央在经济增长的压力面前，不得不把房地产作为支柱产业；而且，由于房价下跌所带来的问题会比房价上涨带来的问题更多、更严重。所以，中央是不希望看到房价下跌的。当然，也最好不要出现房价大幅过快上涨，导致严重的房地产泡沫。最好的就是维持房价稳步上涨。这个愿望当然是好的。可是，由于其他方面的问题，比如说巨额债务要化解；比如说，国企改革要资金；比如说要扶持农民和搞社会保障以平息民怨，都需要巨额资金。可是，钱从哪里来呢？靠税收肯定不够，只好发货币！然而，货币一多发，房价就不只是温和上涨了，也不只是“旧x条”“新x条”的就能调控的了。同样，由于利益的束缚，中央未能在收入分配改革、财税制度改革、土地制度改革、对垄断尤其是金融垄断的改革上大胆推进，导致长达十年之久的停滞不前，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有所倒退。(2)对地方政府来说，由于政绩、财税和控制土地供给所能获得的腐败收入等方面的考虑，他们也只希望房价上涨，而不希望房价下跌。而且，出于私利，他们在收入分配、土地改革等方面也缺乏推动改革的动力。(3)对有关部委来说，一方面，出自他们手里的调控措施越多，其掌握的权力就越大，因此就有更多的寻租机会；另一方面，房价起起落落，他们才有借口出台调控政策，也才有机会游说中央和与地方政府博弈。(4)而对金融集团来说，毫无疑问，在垄断之下，房价温和上涨就意味着其利润的上升；而下跌，则会带来更大的金融风险问题。

 

3.权力的约束。在中国，最大的问题就是权力失衡。由于权力配置的失衡，在推动房价上涨的因素中，普通民众基本上丧失了话语权，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价上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某些人推出一些基本上没用的房调政策，却不推出根本性的改革。(1)在货币政策上，普通民众基本上木有话语权，而代表人民的人大会也基本上不称职，所以，他们只能看着中国的货币越发越多，货币购买力愈来愈低，房价越来越高。(2)在收入分配上，由经济学常识我们知道，收入永远是跟着权力走的，权力越大，所分得的财富就越多。由于权力失衡，所以中国的基尼系数光荣地高居世界前列。同样由于权力失衡，普通民众根本推动不了中国进行收入分配改革。所以，中国的收入分配改革方案推迟了一年又一年，在某些个大人物的誓言中一次次失约。(3)在财税分配上，由于权力失衡，你可以看到，强加于普通民众身上的税赋不仅没有减轻，现在又开始以调节房价为由，开征房产税！在需求缺乏弹性的时候，房产税只能转嫁到普通民众和租房者身上？在不减轻购房税费的同时，开征房产税，就是对民众财富的再一次洗劫？同样的，由于权力失衡，现有的财政分权政策很难改革，导致地方政府不得不依赖土地财政……(4)在土地产权上，不用问元芳，地球人都知道，真正的土地所有者--农民--基本没有话语权，他们基本上只是被宰割的羔羊；同样，广大的购房者的命运也和农民差不多，他们辛辛苦苦换来的一套房，其土地产权只有70年！(5)在市场与政府职责分配上，由于权力失衡，市场之手不断被削减，权力之手却越伸越长……

 

4.能力(魄力)的约束。从前面的文章中，我们知道，中国的房地产是事关全民幸福、事关中国经济健康稳健运行的根本性领域，如果没有全局性的改革，单纯地想以目前的所谓的调控政策来解决住房问题，无疑是痴人说梦！然而，在中国这个神奇的国度，要想推动全局性的改革，是多么的困难！那么多的既得利益集团，那么多的改革障碍！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要说推进改革，就是维持现状都很了不起了。可是，我们知道，在变化的世界面前，现状是维持不了的，你想维持现状，得到的只能是更坏的结果；而唯有大无畏的改革，才能带领中国走向一个更好的未来。所以，这就需要最高决策者拥有非凡的能力和魄力。在我看来，不幸的是，在过去的十年，中国好像没有出现邓小平式既有能力又有魄力的领导人。于是，我们就可以看到这样的画面：在电视上中气十足的承诺和发誓，但现实中，中国的改革却举步不前。正是由于改革的滞后，所以，货币越发越多、收入差距越来越大、腐败愈演愈烈、税费越来越重、垄断价格越来越高、市场之手越来越被扭曲；当然，在这些“越来越”之下，房价岂能逃脱掉不断上涨的命运？

 

以上就是中国房价不断上涨、房调政策基本没用后面的政治经济学。至此，要回答“真正好的调控措施又是什么？”这一问题，似乎就是小学生的作业题了。答案很简单：一是严控货币；二是改革收入分配；三是改革财税制度；四是改革土地制度；五是搞好股市，拓宽人们的投资渠道；六是搞好保障房供给；七是严惩腐败和严惩“房叔”“房嫂”等用腐败所得购房的人；八是调整房地产开发和购买中的金融杠杆；九是界定好政府和市场的边界；十是明确预期，提高政策之间的协调性。不过，在屁民我看来，在当前的权力格局下，要做到这十点，似乎比登天还难。你说呢？

 

唐志军为经济学博士，湖南科技大学经济学教师